G7 革命七号
近年来,很多朋友因为广州恒大的出色表现才开始关注中超联赛,这些朋友对于中超联赛过去的历史或多或少存在一些盲点,这不利于了解中超联赛的发展历程以及中国足球职业化的进程,这里,我们就相关内容进行简单介绍。
中超联赛发展史上最值得关注和追捧的事件之一,就是所谓的“七君子革命”,即七君子事件。这一事件对中国职业足球联赛在体制架构和资本性质上的影响远比表面上要大,最终以独特的中国式失败载入了中超联赛史册。
首先要明确的是,所谓广义上的“七君子”,并不是指七个人,而是指七支球队,分别是:北京国安、大连实德、深圳健力宝、上海中远、四川冠城、青岛毅中和辽宁队。
狭义的G7革命,是指参赛俱乐部的负责人或高管,分别是杨祖武、张鹭、实德总裁徐明、实德俱乐部总经理林乐峰、健力宝集团前总裁张海、辽宁足球俱乐部执行董事张曙光、中国远洋集团王国林、青岛毅中官员孙能文、冠城集团李丹阳等。
G7革命,又称“七君子事件”,确切定义是七家俱乐部达成临时战略联盟,迫使中国足协改变对中国职业足球联赛发展思路,并提出“行政退出、资本自主、政企分开、管办分离、公司化”,但最终失败。
【国安进球的导火索】
2004年,国安队在对阵沈阳金德的比赛中,因一次误判而罢赛。事后,国安队遭到足协处罚,判罚0-3负,扣3分,罚款30万元。这场比赛的主裁判周伟新,多年后被证实收受贿赂。但当时足协裁判委员会对他的定性是:没有原则性错误。但后来足协部分领导认定,周伟新的判罚还是存在偏差。
周伟新因此被停职执法本赛季剩余比赛。收受贿赂的周伟新十分愤怒,他发表声明称足协为了“取悦他人”而牺牲了他,他的名誉受到了损害,他对此表示强烈愤慨,并表示“保留对足协采取法律行动的权利”。
不仅如此,周伟新还呼吁有“良知”的裁判抵制中国各级联赛,维护自己的权利,不要让裁判成为“腐败的中国足球”的“替罪羊”。当然,多年后当周伟新入狱时,我们会发现他当初的言论十分讽刺。周伟新带给中国足球的不仅仅是一次罢赛和这句讽刺的言论。周伟新引发的,是中国足球的一次大地震。
【实德也罢赛】国安罢赛当晚,国安投资人徐明就跳出来,他去策动国安高层,逼迫国安跟他一起退位,去足协“搞革命”。
在实德的煽动下,国安立刻陷入了风口浪尖。为了让“革命伙伴”不至于太过孤单,实德决定用实际行动支持国安。怎么行动呢?很简单,实德也罢赛了。
中超联赛第17轮,实德主场对阵沈阳金德。第85分钟,金德队陈涛攻入一球。但实德队认为,陈涛手球在先,进球应判无效。实德队球员跑去找边裁。边裁回答:“这不关我的事!”实德队球员怒了。对方球员手球,这不关你的事,关谁的事?这是裁判该说的话吗?
实德总经理林乐峰建议裁判先看录像再决定是否换人。但裁判拒绝与其沟通,裁判不愿换人,实德队因此拒绝继续比赛。比赛暂停35分钟,随后主裁杨志强吹哨提前结束比赛。事后,林乐峰表示,他们一开始拒绝罢赛:“你知道为什么吗?比赛暂停的那段时间,我接到了无数球迷的电话,他们都说只要恢复比赛,他们就会冲进场内杀掉裁判。”
因此,林乐峰称,实德队的这一击反而救了裁判一命:“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这些球迷说已经准备好刀子和棍棒了,如果我真的让球员接受判罚,重新进行比赛,你觉得会怎么样?”
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夸张,林乐丰还是说道:“我好庆幸自己没有继续比赛啊!真的,现在想想都满头大汗啊!”
【国际队企图进球】同一轮比赛中,上海国际队也试图进球,不过这次他们未能进球。当时,国际队客场对阵辽宁足球俱乐部。比赛最后时刻,国际队的吴承英进球,但裁判判罚越位,进球无效。国际队球员对判罚不满,纷纷离场。不过,主裁冯文强非常敏锐,随即吹响了终场哨。
国家队助理教练吴兵说,当时他们想罢赛,但由于裁判的“聪明”举动,这次动作不算罢赛。一时之间,中超联赛盛行罢赛,足协既愤怒又慌张。
【G7联盟成立】除了国安、实德两大俱乐部,还有几家俱乐部也纷纷加入其中。首先,四川冠城是“实德体系”的一员,这家俱乐部和大连实德关系密切,因此实德做什么,冠城就必须跟着做什么。
其次,青岛一中是长期处于联赛垫底位置的球队,据说其他朋友曾向他保证,如果革命成功,就不会降级,于是青岛队也进行了革命。再者,辽足、国基、深圳健力宝等均属于深足传奇老板张海体系。
三支球队的命运相连,因此被捆绑在一起,共同发起了一场革命。于是,大连实德、北京国安、深圳健力宝、上海国际、辽宁中宇、四川冠城、青岛毅中七家俱乐部结成了联盟,被称为“G7联盟”。
这个联盟是由大连实德发起的。但有意思的是,大连实德并没有联合国有俱乐部(国安除外)。鲁能、泰达等国有俱乐部都站在足协一边。G7联盟在北京、上海等地开了十几场秘密会议,商讨“革命路线”,后来他们把香河基地选为大本营,在香河起草了大量文件和“政策指南”。
【“革命”内容】G7联盟的主要诉求是成立中超公司,实行“政商分离、管办分离”,如果足协不同意,他们将继续罢赛。足协很生气,但也没办法。
10月19日,实德队徐明、辽宁足球俱乐部张曙光与足协闫世铎、郎晓农等会面,徐明等人要求足协“尽快回应俱乐部和球迷的诉求”。足协回应称:“这是一个超出足球范畴的政治问题,足协没有权力进行这些改革。”
继续讨论下去,不会有结果。不过,当G7联盟提出“革命性内容”时,鲁能、泰达、申花、力帆、金德等俱乐部均表示,这一步迈得太大,改革已经超出了职业体育的范畴,涉及敏感领域,因此不会支持。
但G7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徐明就像戊戌变法时期的谭嗣同一样,满怀激情地说:“中国还没有第一个为足球改革牺牲的人,我徐明就是第一个!”
事后,深足的张海也表示:“投资人?我们算什么投资人?我们只是农民工!结果我们这些农民工,投资人投了钱,干了活,最后我们得到的只是一顿盒饭。那现在我们农民工的权利,要维护起来。中国足球界有一句话可以很好的说明问题,就是黑哨不断吹,老板不断亏钱。”
【打压G7】足协无力应对这七家俱乐部,闫世铎很是苦恼。不过,经验丰富的南勇给他出了一个妙招:利用各地方政府体育局给俱乐部施压。于是,行政力量开始介入这次事件。
北京市政府相关领导邀请负责人来谈,同一天,北京市体育局、北京足协也派人到中国足协进行沟通,10月26日,中超联赛投资者见面会在北京某酒店举行,足协这次很有信心,因为他们知道各地体育局都会支持他们。
会议开始后,辽足的张曙光正要分发G7准备好的材料时,闫世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们想干什么?还想闹事?只要我们五个副主席(闫世铎、南勇、薛立、张吉龙、杨一民)还在足协,足协就是我们说了算!不允许你们乱来!”
徐明和张曙光两人都愣住了。北京体育局局长孙康林和上海体育局局长金国祥则发声力挺足协,甚至说G7的行为是“百花齐放、百星闪耀”,是“文化大革命”。徐明等人想搞革命,却遭到批评。这对G7的士气打击很大,主要是因为足协背后有行政权力支撑。
不久后,大连队就收到了足协的处罚:罚款30万元人民币;大连实德队在大连与沈阳的比赛中被判0-3负,并被扣6分。
【“革命”失败】11月2日,大连实德和北京国安高层举行会晤。徐明当时说:“我们可能失败了,毕竟枪在他们手里。”不过,G7并未彻底放弃,一周后,他们在广东番禺又举行了一次会议,被戏称为“二次革命”。
会上有人说,“坚持就死,不坚持就死,没有希望。”但这次会议并没有达成实质性方案,所以所谓的“二次革命”只是投资者的一堆抱怨,然后就什么都没发生。至此,可以说“G7革命”成功协调了。
谢亚龙接任
但G7就彻底失败了吗?也不全是。至少在他们的压力下,足协做出了一些妥协,同意当年不降级。
足协的妥协,让G7联盟彻底解体,至少青岛队是为了保级才加入的,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就没必要继续闹了。
但取消升降级也让足协的公信力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这一决定动摇了联赛的根基。去年升降级的取消助长了赌球黑市的猖獗,差点闹出“重庆输了进中超”的笑话。此次再度取消,中国职业联赛体系用了数年时间才恢复正常。此外,闫世铎在此事发生后不久被免去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党委书记职务,继任者是谢亚龙。
【G7革命后续】“G7革命”虽然被镇压,但并不是所有“反叛者”都付出了代价,其中有些俱乐部现在还过得不错。
作为始作俑者,大连实德自然被足协盯上了。足协算账,要求实德解散他们建立起来的“实德体系”。就这样,与大连实德有血缘关系的四川冠城成了替罪羊,最终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实德却化险为夷,从四川收回了部分球员,并在2005年成功夺得双冠王。
徐明主导的G7革命的主要改革诉求,终于在历经11年后付诸实践。在足球改革方案正式提出后不到一年,时任G7主席的徐明便死于狱中。这无疑是一个极具戏剧性的结局。
北京国安几乎没有受到影响,此后他们的成绩逐年稳定,逐渐成为中超名副其实的劲旅。而深圳、青岛、辽宁和国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但不管怎样,他们并不是最大的输家。
对于2004年10月2日的“罢赛”,罗宁坚称那叫“退赛”,并称一年前行动的动机是“为了中国足球的激情,不是为了抗议任何人。事实证明,这次行动对中国足球是有帮助的,例子就在我们面前。”
“G7革命”以耻辱收场,但这期间罗宁的一系列大胆言论却给社会各界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他的言论矛头直指当时的足协负责人闫世铎。“看他那副脸色,不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吗?我看他几天也过不了好日子。据我所知,足协里很多人都不喜欢他。改革开始以来,我和徐明一直对他有所让步,想坐下来和足协好好谈谈,但现在什么也谈不上了。闫世铎本人就是个流氓。”
罗宁是足协主席闫世铎被免职的导火索
罗宁曾与大连实德董事长徐明组织G7集团投奔中国足协主席闫世铎,后者被解职后,他没有回避,他对闫世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匕首,足以刺穿人心。“中国足球赌球、舞弊现象这么严重;国家队小组赛被打回原形(指德国世界杯预选赛,中国队被科威特淘汰);我们曾经的强队玫瑰女足,现在0:8输给德国……这些事情我不用再列举了,为什么是他解职而不是别人解职?这很能说明问题!”
对于闫世铎被免职一事,罗宁指出,“他是中国足协的负责人,肯定要负责任,至少可以说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当年猖獗的假赌、黑赌,是足协纵容的……”
他是个大骗子
闫世铎担任中国足协主席时,率领中国国家队出征亚洲,也是唯一一次打进世界杯,他不屑地对罗宁说:“韩日两队都没打,直接进决赛,打了之后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而且我们的抽签抽得那么好!”
此外,罗宁干脆把闫世铎当成了大骗子。“大家都看到了,他做的是假改革,你们看得出来中超和甲A有什么区别吗?说实话,我根本看不出来。这个人完全是打着改革的旗号,摆出改革者的姿态,骗取大家的信任。其实他就是一个大骗子,欺骗了球迷、投资人、球员等各方面,浪费了大家的感情,他根本就不是改革,他是在为自己捞政治资本。”
罗宁对足协的批评更为直言:“足协越来越霸道,越来越王道,发起一个5+2改革小组,保皇派占多数,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认为12家俱乐部都应该参与,因为这是他们的权利,不应该被剥夺,足协单独行动是错误的。”
罗宁身为体制内人士,居然对同样身处体制内的中国足协主席闫世铎破口大骂,这确实出乎当时媒体的意料,好在这之后,罗宁的吹牛记录曝光,媒体也习惯了罗宁的惊世言论。
【最大输家:鲁能】
此次事件中受害最深的俱乐部是山东鲁能。鲁能从一开始就站在足协一边,被G7视为“保皇派”,被其他俱乐部孤立。鲁能拒绝“革命”也是可以理解的。当时鲁能形势大好,正在进步,来鲁能主场看球的球迷也比较多,如果其他俱乐部要起义,暂停联赛,鲁能肯定不会答应。
此事一出,中超的形象就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第二年,中超联赛一直没有找到赞助商。G7表示,没有赞助,中超联赛就只能延期。鲁能当时坚决反对,因为他们还要备战亚冠,联赛延期会让鲁能的赛程变得非常紧张。
但足协没能说服其他俱乐部,宣布中超联赛延期,更糟糕的是联赛延期一个月,最终还是找不到赞助商,鲁能在如此密集的赛程下不得不多线作战,最终四线失利。
随着时间的推移,回顾“七君子事件”,我们可以冷静地分析事件本身的性质,理解其最终失败的原因。
事件本身,与涉事足协官员、俱乐部领导的个人素质无关,与相关单位运行机制的好坏也无关。整个事件的本质是资本力量对行政权力的挑战,是资本所有者试图从行政监管者手中榨取利益的一次尝试。归根结底,这是两个不同利益集团的正面碰撞,决定因素是相关利益的归属。
G7革命的失败是必然的,它试图在现行行政体制内以资本垄断取代行政监管,构建纯粹的资本运作体系,从而取得资本对专业化职业体育的主导权。这实际上是对“党委负责、行政监管、资本投入、专项行动”的国家体制的挑战,具有“方向性”错误的性质,也是政治不正确的表现。在这种情况下,利益冲突的结果只能是挑战者的失败。
【G7代表谁的利益?】最初,北京国安罢赛是为了讨回公道。但在徐明的煽动下,事件愈演愈烈。G7提出的各项改革方案,可以说是足球界许多人都曾幻想过的。后来,事实也证明,中国足球确实在走向管办分离。
但问题是,徐明等人真的是为了中国足球的利益吗?他们联合起来的很多俱乐部都是同一派系,甚至是为了一己私利而联合起来的。
徐明、张海公然在联赛中自组一派,借国安罢赛事件制造“革命”,真的只是为了支持国安、净化足球环境吗?错综复杂的斗争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利益纠葛?这只能见仁见智了。